彭福生出生于1948年，自學成長，曾擔任常寧縣二水泥廠辦公室主任。中篇小說《離鄉》是彭福生先生的處女作，動筆于1978年，歷時40年才與讀者見面。

離鄉

作者：彭福生

（上篇）

八、自告奮勇促豐收

要說心情舒暢，與氣候條件也是分不開的。山區：大山高、泉水涼、樹林密、氧氣足、陰涼多、溫差大。太陽出來時，有高山擋著，上午東邊有陰；下午西邊無陽；中午，大陽底下，火辣、火辣；晚上，夜風徐徐，清涼、清涼。人們耕作一天的疲勞，很快就被清涼的晚風消除。

優越的氣候條件，給人創造了良好的生活環境，同時，也給農作物的害蟲提供了繁殖的有利條件，插入大田的早稻，才二十多天時間，葉片已經出現了蟲子，如果不及時去治蟲，就有被吃光的可能！要治蟲，安排誰去呢？這是個難題，生產隊長無時無刻不得不思考：

“治蟲是一項技術活——必須掌握好治蟲的有效時機。若是治早了，幼蟲在蛹在胞，白費工夫與農藥！若是去遲了，禾苗已經受到損害，直接影響到產量！若是下錯了農藥，或者下少了，治了又沒有作用！若是下多了，既損失農藥，又傷害了禾苗！凡此種種，植保員都必須擔責，罰工分、罰電影、罰現金、還要送紅旗到搞得好的先進隊。損財、丟臉，樣樣都占分！”

“治蟲又是一項拼命的農活。就算你防護得再好，長期與農藥打交道，也會有害身體健康。如果防御不力，直接危及生命！總而言之，統而言之，這個植保員不是什么好差事?！?/p>

“要把這份誰也不想干的工作安排下去，所有的隊長都說難，我牛正華認為不是很難！擔什么心??？一隊之長，有的是辦法：在年初選舉時就安排下去，找個老實一點的人來當，給個頭銜，說是個隊干部，年終結算給他幾十或百來個工分，他肯定高興，到時候要治蟲了，叫他去就是，他豈敢與干部抗衡？還不是個啞巴吃黃蓮——有苦難言也！”

治蟲的時候到了，可是，植保員康強不肯去。他說：“在年初選舉時，是你們這些個干部們的單方情愿，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，讓我這個一字不識的‘孔夫子’當植保員，純粹是在卡我的脖子，是有意來處罰我！”

牛隊長說：“什么時候治什么蟲，用什么農藥，有農技師指點，然后由縣布置到公社；公社布置到大隊；大隊布置到生產隊，這層層照本宣科的事，你只管到田里去噴灑農藥就行了，怎么是我在卡你的脖子呢？我跟你無冤無仇，又怎么是有意來處罰你呢？”

“那是個花架子！雖然在一個縣，其地理位置不同，氣候條件也就大不相同。還有蒔插的時間也不完全相同，能千篇一律嗎？正因為有特殊情況，所以，年年都有人治不好蟲？總之，前面已經有樣板，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騙不了我，治蟲必須輪流去，專門安排我一個人去，我就不去！”康強斬釘截鐵地說。

“什么？你竟敢不服從安排，公開唱對臺戲！好，從現在起，你不要出工了，今天晚上在會議室舉行批斗大會，就地懲罰！”牛隊長發火了。

“罰、罰、罰，罰我必須先罰你，我沒有文化，怕管理不好而影響生產隊的糧食產量，所以不去。你能管理得好，為什么又不去哩？你只說不做，怪不得大家都喊你‘油之滑’”。植保員也來氣了。

“你膽大包天，敢于沖撞干部，好——！今天不去，先罰減一百分，現在就拿工分簿來，立馬兌現，說話算數！”

“罰減我一百分，應該直接記在你的名下才對啊，去年無風起浪，罰別人兩百斤谷，你們做賬了沒有，還不是私分了？”

“你犟嘴，讓你犟，我就一句話，今天沒有去治蟲，影響禾苗正常生長，明天你就沒有當社員的資格了！”

“你們別吵了。不就是給禾苗治一下蟲嗎？牛隊長，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去試一試吧，估計應該沒問題?？凳迨澹耗闳グ褔婌F器和農藥拿來?！焙椴ㄗ愿鎶^勇，打算上陣。

“哼——！冇當三天農民，就曉得治蟲了？你樣樣事都想干，天上有那么多星斗，你要不要摸到？真是癩蛤蟆要吃天鵝肉——想得好天真！”

牛隊長口上這么說，心里卻在暗自高興：“今后，你這頭毛驢就只管等著上當吧?！?/p>

洪波沒有理睬牛隊長這一道，接過植保員康強手中的噴霧器和幾瓶農藥，去了田頭，他看了幾處禾苗的蟲情，再根據農藥瓶上所說的用途，以及份量等使用說明，配好藥水，就下田噴霧殺蟲了。

在洪波接過噴霧器時，牛隊長為搶占先機，既推脫自己的責任，又讓洪波無法擺脫此舉帶來的后果，便叫住洪波說：“洪波，叫你莫去，你偏要去，全隊社員都在這里，我沒有安排你去，是你自己搶著要去的，稻子失收或減產，我不罰你就是寬容你了，但是，賠產是理所當然的事，全隊人光吃空氣是過不了日子的！要吃飯才能過日子?！标犻L的言外之音，有好戲看嘍，不信，騎馬看書——走著瞧吧！

不過，牛隊長那矛盾的心里，還有另一種想法：“哎——！自己不會治蟲，不敢去；植保員康強怕治不好蟲，不愿去?？墒?，這件事讓洪波來干，就不一樣了，他有文化，肯定能當好這個植保員。但愿他當不好，那才是我的運氣；他若是當好了這個植保員，就會一步高于一步，當會計，當隊長，當……搶班奪權之后，他就會把我踩到爛泥湖里去！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，我牛正華堅決不能心慈手軟！”

隊長疑神疑鬼未決；洪波一鼓作氣已定。

“你瞧吧，我就不相信減產，更不可能失收，全隊人誰也不會跟著我去吃空氣，喝西北風?！?/p>

“那就好！有你這句話就行了，到時候，我也從中沾你一點兒光。撲哧——！”牛隊長似乎抓到了更多的把柄，一邊說，便一邊冷笑，高高興興地離開了。

從此，洪波更加發奮學習農業生產知識，他自費買了《植保手冊》、《水稻的一生》和《水稻病蟲害防治》等書，晚上，孜孜不倦地譜讀，白天，對著禾苗的發育情況學。在他的精心管理下，禾苗長得蔥蔥綠綠，整整齊齊，早稻全面豐收在望。

“文盲干一輩子，當不得文化人干一陣子?！?/p>

“我說：今后的植保員，不用選他人了，就選洪波當下去?！?/p>

“我建議讓洪波當出納兼食物保管員?！?/p>

“這個提議好，我贊成?！?/p>

“我舉雙手贊成?！保ㄎ赐甏m……）